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尚福林（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理事长、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主任、原中国银监会主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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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s要点速读：

1、从上半年情况看，一二月份经济恢复好于预期，三四月份受到超预期因素的影响，主要指标下滑得比较明显。随着稳增长政策落实见效，5月份以来，经济运行的逐步改善，积极因素在积累增多。同时，经济下行的压力依然存在，对金融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战和要求。

2、中长期信贷增长偏弱，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居民缺少投资渠道，实体经济有效信贷需求不足，市场预期转弱影响投资消费意愿等等挑战。人民银行最新发布的城镇储户问卷调查显示，倾向更多储蓄的居民占58.3%，较一季度提高了3.6个百分点，处于20年来较高的水平。

3、政府部门、金融部门、企业部门与家庭是相互影响的，在充满不确定性的背景下，这些影响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和相关关系。我们要更加关注这些变化，及时研判，及时研究，采取应对措施。

正文：

两年的新冠疫情让世界经济正面临着二战以来最严重的衰退。今年上半年，受到新一轮疫情和俄乌冲突等超预期突发因素的影响，国内经济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。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，各个方面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，加大宏观政策调控力度，有效实施稳经济一揽子政策措施。疫情防控总体向好，经济运行逐步企稳。

从上半年情况看，一二月份经济恢复好于预期，三四月份受到超预期因素的影响，主要指标下滑得比较明显。随着稳增长政策落实见效，5月份以来，经济运行的逐步改善，积极因素在积累增多。同时，经济下行的压力依然存在，对金融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战和要求。借这个机会，我对三个方面的问题谈一些个人的看法供大家参考：

第一，不断提高金融服务效能，更好地支持经济稳定发展。

加强金融服务对支持经济稳定发展至关重要。疫情以来，为服务实体经济、稳住经济大盘，金融部门做了大量的工作，保持了合理充裕的流动性，综合融资成本稳中有降，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质量和效率均有所提升。与此同时，从货币供应量和社会融资结构上看，现在存款增长快于贷款，其中既有财政政策的影响，7月份货币供应量和贷款增长情况看，财政政策的影响是比较明显的。

中长期信贷增长偏弱，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居民缺少投资渠道，实体经济有效信贷需求不足，市场预期转弱影响投资消费意愿等等挑战。人民银行最新发布的城镇储户问卷调查显示，倾向更多储蓄的居民占58.3%，较一季度提高了3.6个百分点，处于20年来较高的水平。

与此相呼应，今年上半年，人民币存款增加18.82万亿元，同比多增加4.77万亿元，其中，住户存款增加10.33万亿元，创出近三年同期新高。

另一方面，从二季度银行家调研问卷也可以看出，贷款的总体需求有所下降，各行业及各类型的企业贷款需求均有下降。银行部门面临着“资产荒”，与目前社会融资结构的表现是相匹配的。

为此，在加大金融支持力度的同时，更应注重金融服务的效能，要继续紧扣高质量发展的主题，着眼于扩大有效需求，增加和改善金融供给，推动经济实质性的稳步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。

一方面，支持实体经济转型升级发展引导更多的资金投向先进制造业、科创企业，更好地服务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企业和“专精特新”企业，支持基础设施和重大项目建设，做好“十四五”规划重点领域和重大项目融资保障。

另一方面，要着力满足新时期金融服务的需求，继续引导银行、保险机构，强化小微企业和“三农”金融服务。当前的形势下，小微企业面临着经营困难，表现就更加突出。同时小微企业又承载着几亿人的就业，影响着居民消费支出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支持小微企业渡过眼前的困难，才能稳住就业，增加居民的消费支出。

要进一步巩固、拓展金融扶贫成果，完善社会保障体系，做好新市民的金融服务。同时针对医疗、健康、养老教育等领域金融需求，探索创新金融服务产品发展财富管理市场，丰富投资理财的渠道，不断完善投资市场环境，培育价值投资和长期投资理念，降低预防性储蓄的意愿，促进居民储蓄向投资转化。

第二，稳定宏观杠杆率，保持债务总量与经济增长匹配。

宏观杠杆率是金融稳定的指标，反映了一个国家各个经济部门的债务总规模与经济发展的关系。

从国际上看，全球经济增长弱于预期。世界银行日前将2022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从此前的4.1%下调至2.9%，新冠疫情使很多国家的债务达到了创记录的水平。特别是政府部门债务方面，世界各国政府为了帮助家庭和企业抵御疫情的经济影响，大幅度地增加开支，通过发债弥补预算赤字，政府的债务不断增加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4月发布的《全球金融稳定报告》中指出，去年新兴经济体、政府债务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平均已经上升至创记录的67%。与此同时，主要发达经济体长期实行高度宽松的货币政策，加剧了通货膨胀，也导致了新兴经济体的财政空间变得相对有限。

按照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，2021年末，美国的杠杆率是280.8%，日本是419.9%，欧元区是278.5%，杠杆率分别比2019年末高25.7个、39.5个和21.4个百分点。

随着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转向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的脆弱性有所增加，有可能进一步加大债务风险，对全球金融稳定产生消极影响。

从国内情况看，我国在经济高速增长阶段也曾面临杠杆率大幅攀升。党的十八大以来，我国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，稳步推进“去杠杆”取得较好的成效，也为抗击疫情创造了宝贵的政策空间。按照人民银行的数据，我国宏观杠杆率在疫情发生后，也出现了阶段性的上升，达到了2020年的280.2%的高点以后。

随着经济企稳，宏观杠杆率连续下降。今年上半年，为应对复杂局面，宏观杠杆率再次有所攀升，上升至一季度逼近前期的高点。虽然总体上与国际比较看，我国宏观杠杆率同期的增幅明显要低于其他主要经济体，但仍然需要密切关切其他经济体因为债务增加，经济放缓所表现出的共性问题。

分部门看，由于实施更加积极和有为的财政政策，采取了一系列稳企业、保就业的措施，对冲疫情带来的影响。政府部门和企业部门的杠杆率增长相对较快，要关注逆周期的调控政策对我国债务增长及其产出的影响。

从分子端看，调控政策对债务的影响通常直接体现在当前，要坚持把服务实体经济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，实现货币政策的有效传导，引导资金精准流向国民经济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，防止资金空转脱实向虚。

从分母端看，调控政策对于产出的影响往往有一定的滞后性，经济增速下行压力加大。分子端仍然有可能拉动杠杆率上升。为此，要继续提升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效率，保持经济增长稳定，使债务总量与经济增长相匹配，实现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保持宏观杠杆率基本稳定的目标。

第三，防范信用风险，不断提高资产质量。

党的十八大以来，防范化解金融风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。银行业持续加大不良贷款处置力度，为当前防范化解风险提供了重要的支撑，同时，也为金融进一步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创造了空间。

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在2020年三季度达到1.96%的高点以后，已经连续六个季度下降。我国不良贷款率指标构成上看，2021年各项贷款的规模比2019年末增长了25.8%，不良贷款的余额有所增长，不良贷款的增幅小于各项贷款的增幅。

从国际情况看，目前大多数国家的不良贷款率均处在相对较低的水平，主要是由于政府为了应对疫情增加信贷供给，同时采取偿债延期等支持政策避免了贷款集中违约的结果。

接下来值得关注的是：

一方面，随着经济下行压力映射到金融领域，银行的不良贷款反弹的压力将会持续增加。

受经济下行和行业景气度下降的影响，信用风险可能加大。

另一方面，由于实施了贷款延期等政策，操作当中可能难以判断企业的经营是面临着短期流动性的挑战，还是经营受到根本性的影响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企业的真实风险水平可能无法充分暴露，一些本来应该淘汰的落后产能和“僵尸”企业有可能得以存续，影响市场出清，进而削弱经济的活力。

资产质量这些可能的变化直接冲击的是金融部门的稳定，特别是对地方中小银行的冲击更为明显。前期部分地区中小银行改革化险工作取得了积极成果，但仍然存在着实际风险高于账面水平，存量风险处置难度比较大，区域风险相对集中等问题。

不良资产的加剧暴露，将使得中小金融机构转型发展的包袱更加沉重，风险防控也面临着更大难度。

为此，一方面要继续做实资产分类，摸清风险底数，充分暴露不良资产，加大不良资产处置，坚决打击逃废债行为，维护区域信用环境和金融秩序；另一方面要依靠深化中小金融机构改革，以改革手段破解深层次的体制机制问题，拓宽中小银行资本补充渠道，从根本上增强风险抵御能力。

总之，政府部门、金融部门、企业部门与家庭是相互影响的，在充满不确定性的背景下，这些影响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和相关关系。我们要更加关注这些变化，及时研判，及时研究，采取应对措施。

（整理自尚福林于8月20日在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夏季峰会上的发言，未经本人审定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