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时候放手了。吴亚军保持着清醒的头脑。“把自己做没了”,是龙湖集团的价值观之一。”
文 | 林振兴曾树佳
10月30日,“退休”后的吴亚军首次公开露面,出席龙湖集团投资者会。她是以“战略发展顾问”的身份。
“原本计划要在今年中期业绩前后交接班,但8月初龙湖遭遇做空,销售额也没有回正,交接期也因此延迟至今。”她说。
两天前,吴亚军跟龙湖集团的合伙人开了一场“告别会”,将董事长之位交给40岁的CEO陈序平。那天,她戴着墨镜,刚做完眼睛手术。
为了让交班平稳,副主席邵明晓继续留在董事会,但从执行董事变成非执行董事;与两名新董事沈鹰和夏云鹏共同辅佐陈序平,他们也是龙湖老人。
而吴亚军退居幕后,转任龙湖集团战略发展顾问。
在萧瑟的地产行业里,任何一家上市公司换帅,都会十分敏感,特别是像龙湖这个示范生。各种阴谋论,明里暗里在浮动,大家喜欢打听八卦,但似乎没有找到啥猛料。
很快,一篇有关吴亚军的独家报道出来了,篇幅不长,但把她退休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。
她退休,绝非心血来潮,而是酝酿了三年;七八年前,就看好了陈序平;交班职业经理人,效仿美的集团老板何享健;披露了自己的眼疾,身体出了状况,后续还要继续手术治疗。
房地产行业产业链条很长,事关民生,老板和管理层长期处于高压的状态。尤其一年来,行业下行,压力倍增,身体很容易亮红灯。不仅是吴亚军,乐居财经还获悉,有家上市房企老板已经一个多月没进办公室,做了一次大手术,被压力压的。
反观吴亚军,一个58岁的女人,从技术员、记者到地产老板,打拼数十年后,龙湖怎么去老板化、交给二代还是职业经理人?这几乎是所有第一代创业者所面临的问题。
以前,何享健在企业界开了个好头;现在,吴亚军也在地产圈做了个新榜样,没有选择老臣,而是仕官生。
由于常年的糖尿病和甲状腺等疾病,吴亚军精力上有些力不从心,频繁跑医院,“自己最近身体出了一些状况,一直都心跳过速,不太适合再继续工作,过去几个月也没有调整好。”早年间,她还做过腰椎手术。
这段时间,闺蜜陪吴亚军去医院看病,当拿到结果后,闺蜜说,“如果再这样下去,你就无法看到自己孩子事业有成的那一天”。也是这句话,瞬间让她破防了。
地产是一个高强度、连轴转的工作,对于女性而言,透支很大。之前,某地产一姐传言退休时,也是由于几十年没怎么休息,落下一些毛病。
一方面,身体状况不佳,是加速吴亚军退休的助推剂;另一方面,龙湖也到了吴亚军可以“放手”的年纪。它从1993年开始,走过了29个年头,即将跨入而立之年。一路风雨,龙湖成为了民营房企的标杆。
这个决定,吴亚军前前后后思考了三年多,而她的高管们也没有感到突然。
2019年,她55岁,退休的年龄。此后,龙湖以一年一返聘的方式,让她继续任职,但其内心始终在等待权杖交接的成熟时机。
而促使吴亚军萌生“退休”想法,是那年秋天,她带队去考察制造企业美的集团。
在地产圈里,万科郁亮不止一次喊话要向制造业学习,而吴亚军则学到了用人之术。在了解到美的创始人何享健和董事长方洪波的相处模式后,她被深深打动, “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,他们之间那种相互欣赏、相互尊敬、完全信任的关系,给我震撼到了。”
从美的回来之后,吴亚军就着手物色龙湖接班人,她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并不是大女儿蔡馨仪和一对双胞胎儿子,而是一位80后仕官生——陈序平。早在七八年前,当时还仅仅在区域的陈序平,就因为突出的操盘和业务能力,吸引到了吴老板的注意。
吴亚军曾这样评价陈 序平,“慎言但是勤思,方向感很好,文化上的认同也让我安心。此外,企业家精神、生意逻辑、组织能力,再到驾驭大系统的能力,都没有问题。”
去年7月,陈序平被任命为龙湖集团COO和地产航道总经理;而后,他与吴亚军、邵明晓、赵轶一起,亮相于龙湖中期业绩会;今年2月底,陈序平被提拔为龙湖史上第三任CEO,接棒邵明晓;8个月“考察期”结束后,他又接任董事长。
卸下执行董事、董事会主席的担子后,吴亚军除去大股东的身份,仅保留了一个战略发展顾问的职务。
“对于龙湖,这不是一个创始人 的离开,不是一个损失,不是一个糟糕的事情,而是一段光明又美好的开始。”吴亚军说道,而她也有将更多时间可以养好身体,陪伴家人,照顾孩子,做力所能及的慈善。
选择这个时间点交棒,吴亚军说,龙湖没什么可担心的,公司还会安排提前偿还明年的一些债务,“安全得很”。
有人说,吴亚军治下的龙湖是中国民营家族企业的一面难得的镜子。还有人说,她给中国商界留下的,除了对产品本身的执着,还有她经营企业的理念——自律、危机感与长期主义。
当2021年“三道红线”政策出台,降杠杆之后,一些蒙眼狂奔的房企,正在为债务危机买单。地产老板们一时草木皆兵,下半年不敢拿地了,以消化存量为主,他们看不到清晰的未来。
但,龙湖显然成了别人眼中的龙湖。它连续6年保持绿档,低融资成本堪比央企,成为民营房企里的一棵常青树。
因自律得自由。在过往的日子里,吴 亚军称,“因过去对自己够狠,才获得了今天的战略回旋空间和战略主动性。”多年来,龙湖坚持不拿地王,也没有选择侵略性地大举收并购,而是选择在波浪 起伏的地产洪流外,靠自己的力量去主动修正行进的方向和速度。
与此同时,龙湖还有非凡的定力,以及抵制诱惑的能力。近年来,房企多元化、转型热火朝天,做医美、做农业、造车、做乐园,应有尽有。龙湖的赛道则有着清晰的边界,聚焦在能力圈之内,不涉足无关业务。
2021年7月,龙湖完成组织架构升级,成立地产航道,“开发+服务”双引擎驱动的版图愈发清晰,六大航道业务 (地产开发、商业运营、租赁住房、智慧服务、房屋租售、房屋装修) 呈现齐头并进之势。
根据2022年中报披露,上半年龙湖集团实现营业收入948亿元,同比增长56%;核心权益后净利润 66亿元,同比增长6%。在今年8月的业绩会上,吴亚军并不讳言对陈序平所取成绩的满意,认为其在过去近半年CEO职位上的工作,表现超出她的预期。
是时候放手了。吴亚军保持着清醒的头脑。“把自己做没了”,是龙湖集团的价值观之一。
早前,绿城创始人宋卫平曾评价吴 亚军八个字:“大勇若怯,大智若愚”。 吴亚军在朋友圈昵称为阿袪,字符“祛”来自《广韵》:“祛者,去也”。无时无刻警醒自己,主动瓦解祛魅,拒绝高调和张扬,保持敬畏与谦虚。
吴亚军用人是较为慎重的。在2011年邵明晓接过帅印,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成为龙湖第二任CEO之前,她都亲自操持公司的具体事务;而“仕官生制度”运行至目前已过18年,阅过万千人选,她也才从内部挑出陈序平,委以重任。
吴亚军对陈序平非常信任,她对 媒体坦言,未来不会干预公司事务,要交就交个彻底。在中国企业界,龙湖开 了仕官生当家的先河。
陈序平生于1982年,于2008年清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并取得硕士学位,同年以仕官生身份加入龙湖。
让仕官生下基层,在不同岗位上轮岗,是龙湖一直有的制度,目的是打开跨航道全局视野,以打造面向未来的商业领袖。加入龙湖后,陈序平从一线做起,历任工程经理、项目总、工程总、投资发展部负责人等职位,2016年底出任成都公司总经理。
在陈序平主掌成都龙湖期间,该区域的销售额从2016年的53亿元增长到2020年的180.23亿元,跻身成都房地产销售第三名。2021年上半年,成都龙湖的销售额为80.2亿元,位列成都房企第四。
地产主业之外,2017至2021年,由陈序平领导的成都龙湖成为“空间即服务”战略下的多航道协同落地样本,而他本人也经历了商业、冠寓、养老等业务的历练,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地产全能型选手。
2021年7月,陈序平被任命为龙湖集团COO和地产航道总经理,2022年2月底成为龙湖集团CEO。在今年3月的业绩会上,吴亚军表示,陈序平是一个合适的CEO人选,相信他会用成绩来回应大家的期待。
陈序平没有辜负吴亚军的期待。今年1-9月,龙湖集团累计实现销售额1455.6亿元,整个三季度龙湖集团实现销售额597.5亿元,同比实现正向增长。
在9月末至今的一个月时间里,龙湖接连出手,共摘得10幅地块,总金额超百亿元,在北京、上海、成都、合肥、西安等地均有斩获,也是北京等城市第三轮集中供地中唯一拿地的民营房企。
业内人评价道,即使在当下很难的市场,龙湖该拿地的在拿,该交的房一套都没落下。
在投资会上,吴亚军表达了对公司和资本市场一贯的看法。在她看来,公司就像一个杯子,资本市场就是透过灯光,投到墙上的影子,资本市场出现波动是正常的。更重要的是,企业本身好不好,是不是在做正确的事。“我非常相信龙湖的团队,他们做的都是长期思考,而不是忙于应付,”
吴亚军相信,今年公司的利润仍然会稳中有升,在困难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也极为难得。她也很放心这位80后少将,“我相信序平作为董事长,交给他以后,能带领大家,带领董事会成员去走一个更好的发展之路,我相信他能给龙湖带来一片新的天地。”
而她转换为“战略发展顾问”角色后,还会关注龙湖的商业模式,是否符合生意逻辑、能否寻找新的增长点以及如何规避风险。吴亚军透露,自己会与管理层保持沟通,也愿意接受管理团队的咨询。
在地产圈里,交班给职业经理人,吴亚军并不是第一个。只是因为,她把龙湖交给了一位仕官生,且龙湖名气大。
从目前看 ,交班给职业经理人的,大致分三类:第一类从大学生中培养;第二类是多年共事的老臣;第三类是直接挖来CEO。只不 过,龙湖选择了第一类,对企业的忠诚度更高、价值传承更好。
这需要相当的时间和耐心,要一套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。这个条件,并不是所有房企具备。就像龙湖布局商业地产赛道一样,十年磨一剑,一些房企临时抱佛脚,最后把资产套在其中。
拿第二类和第三类相比,空降而来的CEO,大多只是老板们冲业绩、布赛道的将军,一旦业绩不佳,就卸磨杀驴。这几年,地产行情不佳,一批批总裁像走马灯一样被撤换,能干满三年的,凤毛麟角。大多数人,一年左右就走人了。这个名单,如果列起来,会有一大长串。
这些离职的总裁们,大致有两条路可走:一是,继续打工,降维去一些小房企做总裁或做区域总;另一条路,是自己创业,联合开发或代建。而 做地产开发的,大多数把自己前半生的积累,已经全部搭进去了。
人是讲感情的物种。一般来说,老臣最值得交班,大家知根知底。最典型的有三家上市 公司,金科股份、正荣地产和美的置业。蒋思海 和黄仙枝、郝恒乐,都分别在金科老板黄红云、正荣老板欧宗荣、美的集团老板何享健身边工作过20多年,立下过汗马功劳。他们都是地产圈里最显赫的职业经理人——担任上市公司正牌董事长。
如果拿何享健和吴亚军交班相比,吴亚军更为彻底,她没有选择经验更加丰富的老搭档邵明晓接班,而是启用了一个只在CEO位置上干了不足一年的年轻人,不可谓不大胆。吴亚军很清楚,靠情感维系的老臣,也在逐渐老去,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。
不过,大多数民企老板最信任的,还是自己的儿女,把他们放到企业的各个岗位历练,为了将来某一天顺利接班。但到今天为止,地产第一代掌门人依然拼在第一线,二代基本还担任二把手。如:碧桂园杨国强和杨惠妍、世茂集团许荣茂与许世坛、中南建设陈锦石与陈昱含、宝龙集团许健康与许华芳、陈国祥与陈弘倪等。
是把公司交给二代,还是职业经理人?没有最好的选择,只有最合适的选择。
原标题为《吴亚军交班启示录 | 封面文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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